《涅槃》

段放写了一封长信。

佳人：

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。确实很想当面，只是不得机会。每次下班回家之后，分外安静，倒是一个丝毫的好时候。

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，最近因为你，我甚至有了出家的念头。当然，不是说进庙当和尚，而是潜心无欲。这话我是不会胡说的，没有骗你的必要。一则的话让我突然明白，佛家所谓的戒忍其实不是真为了戒忍，最重要的一点是无欲，从而无牵无挂，潜心佛理。而戒破不破倒在其次。守戒和无欲的关系并非对等的。破戒并不干碍无欲。当然，无欲之人在没有特殊情势的时候，其实是不可能破戒的。当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的时候，我自己也是十分诧异，但是我知道，我自己是无法阻止的！拜你所赐啊！

说实在的，我确实是一个没有什么家庭概念的人。我不在乎家庭，我在乎的是家庭的每一个人。几千年以来，中国人是有着深厚的家庭概念的，很多人的终身目的就是为了光耀家门，为了维持一个家庭的完整、和谐。

也许是天生的叛逆，也许是思想的开放，我关注的是人，关注人的发展和幸福，为了人而打造家庭，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家庭的利益去屈就人，压抑人。只要人人幸福，我甚至无所谓家庭的不完整。是不是很离经叛道？

如果说我对你不够真诚，我根本不会那么和你说话。你知道，从男人的角度来说，我是不希望给出太多承诺的，人生活在承诺中，无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往往都是很累的。所以我不应该给谁什么承诺，但是责任、男人的责任迫使我给你这些，这是我的责任，你明白吗？

不光是没有家庭概念，我还是个凡事都不在乎的人，因为凡“事”都不在乎，所以我才更在乎人，而那些凡事都很在乎的人，他们在乎的是事情，而不是事情的本身－－“人”。这你能明白吗？这么说吧，比如我不在乎婚姻，不在乎娶什么样的女子，是人是鬼是神是妖，无所谓！我在乎的是真正适合我的。而那些凡事在乎的人，他们在乎要娶什么样的人，限制了各种条件，比如出身、比如相貌，你觉得他们可能在乎的是一个人吗？他们在乎的是“老婆”这个词。明白我的意思了吗？其实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，只是我和他们在乎的东西不一样！

说真的，你应该在我这里很有自由才是。因为我这种对人自由的思想。

但是我知道，我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让你感觉到压力，感觉到无所适从，这种压力让你喘不过气来，是吗？反而让我这人让你感到恐惧和害怕，是吗？而我所说的这一切都让你当作了是一种说教，都很有居高临下的气势，是吗？

我知道，从恋爱的角度去说，我是完全错误的，很多东西我很明白我都不该选择那种方式！但是从做人的角度来说，我无怨无悔，我所做的都是真诚的！我不希望把自己隐瞒得很深，去骗一个人，或者哄一个人，道理是一样的。

在我的心目中，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位置。我会把每一个人都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里。而你肯定会放在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，但似乎，我并没有摆正你的位置，因为这本身也是需要你的认同。放不正你的位置，就像是在我脖子上面架着一把刀，很难受的。只要一旦摆正你的位置，你就会感觉很舒服的。相信我把，何佳人！再不济，我们还是好朋友，我最难忍受的就是位置的搁置！我无所适从！

如果你感动于我长久的坚持，那样，我拒绝怜悯。我很厌恶被怜悯的感觉，因为我所有的不是痴情，而是真诚！我可以精诚至极，但不会死乞白赖。

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这样的男人，一个没有什么家庭意识，但是对每一个人都负责的人。

其实，我知道即便我陷得再深，只要我想抽身出来，我都能够毫发无损地出来，也许这正是我最可怕的地方吧。更难以被别人理解。但是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。我相信这个世界很难再找出像我这样好对付的人了。要真诚，我足够；要解脱，我淡然。相对与感情，我觉得你更应该相信我这个人！

每个人的眼睛是欺骗不了人的，我之所以希望你当面说清是喜欢面对面的那份真实，这也是我一向喜欢的方式。我真的不想我们一直这样下去，任谁都受不了。现在你不需要理解我太多，你只要想明白一件事情就可以了。我一直以来这样所做的，究竟是为了谁好？我是苦苦相逼为了我自己？还是为了你？我做事的出发点又是为了谁？

我知道你所面临的难处，但是这难处的背后，却是你的那个“放不下”的问题，人是不可能始终紧绷着自己的。虽然你很开朗，但是实际上你害怕担心太多的事情，你不堪重负！但你总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承担，学会给自己减压好吗？很多事情你都是可以和我谈的，我想我有能力让你疏通。

“悬崖峭壁，请贴紧我的后脚跟……不要给我转身的机会”。我记得这是很久之前你的QQ签名，其实你是了解你自己的，甚至你早就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的出现。但是你就没想过去改变吗？改变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了，只要你去尝试，我想没有什么不成功的。更何况我会全力去帮助你。也许你始终有你说不出口的苦衷，可是我都坦诚至此，你至少也应该说一些让我去理解你、帮助你吧。

看了很多以前的聊天记录，体会了很多以前的心情。我更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决绝之词。但是我依然很理解你，甚至在不相信的情况下还愿意去为此做抉择。

也许我这样做，对你来说很过分吧。你又承担了太大的压力。但是这些问题其实真的是你必须去解决的，我已经将你的压力减到最小。

以前，说了很多话，真话，但是你始终对那些置若罔闻。我知道自从你工作以来，你比较忙；我也知道证券公司柜员每天接待的各种各样的客户，是我无法体会的。我理解你。但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逃避的。

你说，从没喜欢过我。我能相信吗？那么多那么多的迹象，我能说那些所有都是巧合吗？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巧合！

其实，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呢？如果说我当时好好把握住机会，我想我们之间本应该是很顺利的，当初你对我的好，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？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。我完全可以把握住你的心理，用玩闹、用惊喜、用点子消磨掉你的所有戒备心。我做得到，这也是几乎所有的男人做的一个套路。但是我不想去营造这些感觉，我不想去哄得你开心，我只想到最后让你真的发自心灵深处的开心。

记得你曾经说过，我这样做效果是适得其反的，你明白，我也明白。但什么样是事半功倍呢？拣你喜欢听的说，挑你喜欢的事情去做，全力讨你的喜欢吗？那么做其实比我做的这些容易得多啊。至少不需要费尽心思、殚精竭虑去思考人生和审视世界。

但是那样是真实吗？你喜欢上了我，你又能了解一个真正的我吗？你看到的只是我给你带来的快乐，你看不到真实的我。人总是不能生活在幻境当中的。至少我不能，只有真实才能让我心安理得。所以我不忌讳在你面前袒露我的真实。

我知道我需要一种信任，一个确切的答案。可能这些对你来说，很难。但是对我来说，有了这个答案我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未来。而这个未来，是给你的。我无法在身心比例上占优，但在绝对的数量上，我知道我可以付出很多，绝不逊于任何一个人。我知道我自己制造快乐的本事，只需要你给我为你制造快乐的机会。而平日我不会随便给谁带去快乐。我吝啬我的感情，吝啬我的笑。

我不相信爱情。得到答案，对于我来说，不是受缚于承诺。对男人而言“士为知己者死”，本来就是一种最原始的天性，也许正和女人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爱情一样，构成一种对偶。惟其如此，我才能相信我自己不会让你受苦。

我不喜欢摸着石头过河，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，盲目是不能让我自信的。我喜欢冒险，但即便冒险我也不会盲目，也许这已经渗入到了我的骨子里！我知道我必须对将来负责。不仅是为你，同时也为我自己。

也许很傻，我想得总是很多，甚至让人不信我的真实。放着好好的局面不要，偏偏走一条让你我都痛苦的道路。

我不知道你在考虑一些什么，但是我想，凡是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。

很多问题早在你我感情的萌芽状态我就在脑子里走了一遍，民族、地域、双独等等一系列问题本来就不能成为问题。在民族问题上，我知道，所有的那些清规戒律，对我而言都是可以做到的。因为我有我自己的自律，而且一个守承诺的人，只要答应你的事，都不会打折扣的。

又一年了，上一次见你还是中秋节的那次，匆匆而来，匆匆而去。一年多来我就见了你那么一次。我想无论如何，我们该有个结果了。持久战只会让你我身心俱疲。何佳人，如果我真的让你无法忍受的话，那我会选择离开。

我知道，我又把压力给了你。原谅我！我不想这样的。如果可以的话，请你把压力抛给我，把你所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指向给我，那么你身上就不再会有负担！

我知道这样做，对你来说很难，我可以现在不要答案，但是我必须需要一个态度。

何佳人，这不是诀别信，我也不是想逼迫你。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心情！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，我也没有选择。我只求坦坦然然的，我不想你我任何一个人再有什么负担。

何佳人，离开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。但是你心底里究竟是怎么想的，你自己还不明白吗？你不要寄望于我可以猜透你想的每一件事情，我想没有谁做得到。即便是心灵感应那也是需要长久生活的积累的。所以我希望和你真诚交流，那样是最容易消除隔阂和矛盾的。也许我做错了一些事情，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。而矛盾也由此越积越深。而事情的经由，可能只是一场误会。

对于男人，直接、面对永远是最好的方式，更何况我绝非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。我希望，以后有你有什么事情，都能和你的那个人说清楚，说明白，而不是简单草率的发泄了事。

何佳人，你追求你的幸福。我支持你。但是我想，幸福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，没有谁会毫无理由地赐予你。如果你以后还是这种心理，这种"放不下"一如既往的话，即便你找到一个能给你幸福的男人，对你而言都未必能够将幸福进行下去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你喜欢什么，你不喜欢什么，你自己要明白。也要让别人明白，这不是让别人来揣测的。

我原以为我的人生道路够宽，我可以任由接受着各种人生理念。所以我很乐观你我的关系，因为几乎只要你说出一种你的生活理念，我都能接受得了。而结果呢，当别人不会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时候，我是无法给别人提供人生道路的。

我不想推脱我自己的责任。很多心理上的大忌我都犯了，对于常人追求结果而言这些都是完完全全的错误，但对我而言，也许并没有错，因为我够负责。我明白，如果你没有你的独立精神的话，我会害了你。曾经说过，不再对你以外的女人做承诺，那么今日我将不再对任何女人做承诺。承诺有时候是一种压力，我不希望任何人有压力。

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。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，我的手机不会换号，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，只不过，过去的便是过去，对我来说不再会有将来。

我是吝啬承诺的人，但是在你那儿我却成了挥霍承诺的人。也许你不同意我的人生观，无所谓。我所承诺的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事情。记得说过几次，我不需要用承诺换承诺，我能换得信任我就知足了。你想做什么样的自己，你的去留完全由你自己决定，只是请把真实告诉我，这就可以了。

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没得谈吗？现在连达赖都可以磋商了，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还让你那么挂怀，不肯见我。好好说一场好吗？我不希望今生留有遗憾。我希望我所做的决定是能够让我无怨无悔的！能够让我觉得值得我去做这个舍弃的！我很郑重，因为我尊重你！

我的要求始终只有两个字：真实；我的方式始终只有一个：谈心交流！

祝

安琪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段放

当信件放入信箱的那一刹那，段放笑了，人生本来就是该充满欢笑的，何必让自己如此压抑，笑着才是激荡的青春。

也许这一切都即将结束，这是她期待的结果，但这真的是她期待的结果吗？何佳人并不知道，她也从未想过要去知道。

一天、两天、三天……其实何佳人曾经有过很多次想和段放好好谈一场，但是她总在害怕，害怕和段放聊的结果是自己踏进了不能再回头的深渊，她不知道结果。那么就让一切没有结果吧！没有结果的结果，也许才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。

这边，段放也在等待着最后的日子。其实段放曾经给自己设定过无数最后的日子，从第一年他自己的生日、她的生日、相识周年纪念日、中秋节、新年、农历新年……但是最终都没有成为最终，但是这一次，该是结束的日子了，因为这将是一场永远没有结果的僵持。他终于写下了最后一封信，也卸下了心中的一块重压。